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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

克雷登斯被拖到船的中央，刚才那个扔给他衣服的男人，粗暴地抓着他的手腕，将他锁在桅杆上。

他拽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，遮挡住赤裸的身体，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的皮肤，感觉相当不舒服。

他多想直接跳回海里逃走，人类肯定来不及追上他。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把他扔回海里喂鲨鱼吧。

克雷登斯郁闷地看着船员们在甲板上忙碌。他们把铁锚收起，船帆升高，再次开始航行。

他感到害怕，不知道接来下会怎么样。关于落入人类网罗的海妖，他听说过很多传言。

大多数结局都很凄惨，因为捕捉者会首先割掉他们的舌头。“一旦知道你是什么，那些只能用两足行走的野兽就会夺去你的声音。”

姐姐的睡前故事总是很可怕，让克雷登斯对人类产生了深刻的畏惧心。

“但是没关系，克雷登斯，我们跟那些低等的海妖不一样。如果哪天你真的不小心被人类的渔网缠住了，一定要藏好你的尾巴。”查斯提提用夸张的恐怖故事吓唬他，又接着告诉他应对的手段，这是她表达亲情的特殊方式。

这句话克雷登斯一直牢记在心，可刚才他太害怕了，还在水底的时候就将尾巴藏了起来。当腮从他耳后消失，海水灌进肺部时，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。

出于某种怪异的原因，查斯提提用上了一切手段来保护她年轻的弟妹。她是一个完美的战士——对于她的族群来说，但从育儿保姆这个身份上来看，她又把工作做的过头了一点儿。

克雷登斯对于真正的危险，并没有任何概念，而且他天性胆小，也不是一个优秀的战士。

“再航行5海里，离开这片区域，我们必须停下来休整。刚才在战斗中负伤的人员先下去休息。”男人的声音将克雷登斯狂奔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他看着站在甲板另一端，正在跟黑皮肤女人说话的人类男性。他听到别的人喊他格雷夫斯，这名字听上去就十分不祥。更何况，每当他接近的时候，身上的气息都令克雷登斯颤抖不已，克雷登斯一心认为，那应该是塔尔塔罗斯的味道。

“你准备拿他怎么办？鬼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。”皮克科瑞船长看向缩在桅杆边上的男孩，发现他正盯着格雷夫斯的背影发呆。

她认为这男孩看上去傻头傻脑的，还有些畏缩，总之，就是一副不讨人喜欢的模样。

格雷夫斯破天荒的没有马上回答她。刚才他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，但他察觉到一点，男孩渴望被他扔回海里去。这引起了他的怀疑。

“我们应该把他丢下船，然后返航，等待下一次机会。”皮克科瑞船长说道：“现在太过于冒险了。”

“不，我不这么认为，塞拉菲纳。”格雷夫斯回过神，否决了船长的意见，他提醒道：“你不觉得很奇怪吗？自从他被我们抓上来，雾差不多都散了。”

皮克科瑞船长看了看四周，果然，浓雾已经散去。

“这可不一定是他的功劳……”她说道，可内心却已经被说服了一半。

“塞拉菲纳，我们还有充足的补给。”格雷夫斯说。

“好吧！好吧！你赢了。”皮克科瑞船长屈从了他的意见，毕竟她本来就满心不甘，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的无功而返。

格雷夫斯弯了弯嘴角，他撇下情绪亢奋的船长，走到桅杆处，从高处俯视男孩。

克雷登斯在他向这边走来的时候，就将身体蜷缩了起来，似乎想以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格雷夫斯好笑的看着男孩自欺欺人的行为，他弯下腰，向男孩头顶伸出手。

克雷登斯惊慌地躲闪了一下，却发现对方不过是从他头发里拎出一截海草。

“你知道岛在哪里，越早带我们去，你就越早获得自由。”格雷夫斯说道：“我不会要你的命，别老这么害怕我。”

他从披在男孩身上的外套中，掏出一个小小的沙漏，将沙漏晃了晃，放在了木箱子上：“你可以思考一会，但别太久。”格雷夫斯走开了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。

克雷登斯瞄了一眼沙漏，大约知道这是一个计时器。他感到极度不安，他明白这些人类的目的了，所以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。

他焦急地看向蔚蓝的海面，查斯提提应该就快要来了吧。

克雷登斯的猜测是正确的，虽然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人类囚禁了一亿年那么久。

塞壬们突然响起的歌声，让格雷夫斯措手不及。这一次，它们来得悄无声息，半点异状都没有。

格雷夫斯抬手堵住耳朵，他猛向后退了一步，勉强避过塞拉菲纳·皮克科瑞——波罗的海最强大的海盗刺来的一剑。更加糟糕的是，耳塞从他被划破的衣襟里滚落，掉在甲板上。

塞壬们疯狂冲击着船体，所有人像是葫芦一样滚来滚去。耳塞随着船身的晃动，彻底消失在格雷夫斯的视线中。

战船上乱作一团，海盗们混战在一起，这些强悍的战士们丢盔弃甲，互相撕打，根本没有人去理会偷偷溜到船上的塞壬。

“该死。”格雷夫斯骂道，他勉强挡下了皮克科瑞船长的又一次进攻，转身冲向桅杆，那些令人疯狂的歌声快要夺走他的自制力了。

桅杆边上，查斯提提挥舞着锐利的戈矛，将克雷登斯手上的铁链砍断，她同样赤裸的站在甲板上，但很快又重新跳进海里。

克雷登斯甩掉了铁链，他冲到船舷边上，想要追上姐妹们的脚步。但却突然感觉到腰上一沉，当他惊恐地回过头时，发现格雷夫斯从身后抱住了他。

“为什么你没有——”克雷登斯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船舷，他的重量让他俩翻滚着掉出了甲板，海水吞没了克雷登斯的话语。

冰冷刺骨的海水，让格雷夫斯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，他更加用力的锁住怀中男孩的腰肢，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控制。他们在水下扭打。

随即，格雷夫斯震惊地发现，男孩的双腿正在合二为一，那条强壮有力的大尾巴狠狠甩在他身上。

格雷夫斯抓不住男孩了，而且他感觉自己即将耗尽肺里的氧气，于是他果断的放开男孩，往海面上浮去。

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，克雷登斯却在他即将浮出水面时，突然冲上去抱住了他。

他将格雷夫斯拖向海洋深处。

格雷夫斯惊怒交加地看着身前的海妖，他握紧手中的剑，奋力作出最后一击，剑尖刺中了他的目标，却仿佛刺中了一块钢板，仅仅在青色的鳞片上留下一道白痕。

他感到一阵绝望，大串的气泡从嘴里冒出来，胸口刀割一般的疼痛。头顶的天空慢慢变得遥不可及，而那两只环绕住他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。

最终，黑暗淹没了格雷夫斯的意识。

“克雷登斯！”查斯提提在远处呼唤着弟弟的名字。

克雷登斯茫然地看着怀抱里逐渐失去生命力的人类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。

他回头看了看姐姐和族人，最终一甩尾巴，拖着格雷夫斯飞快地往反方向游去。

“天神啊，克雷登斯……”查斯提提喃喃自语，她晃动了一下四散漂浮的黑色长发，命令所有塞壬撤退。

回想起克雷登斯脸上快要哭出来的表情，查斯提提开始认真反思，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。

他们是塞壬，天生就该把人拖下水。

格雷夫斯在海滩上醒来，半边身子淹没在起起落落的潮水中，他艰难地翻了个身，扯起湿漉漉的衬衫。左腰上的皮肉青了一大片，那是曾经被鱼尾击中的部位。

“该死的小怪物。”

他用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在附近晃来晃去，于是便支起上身，向浅水区的一片小礁石群后面看去。

男孩躲在石头旁边的海水里，只露出了半张脸，海水被他吹出翻滚的气泡，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格雷夫斯。

“你——”格雷夫斯只说了一个单词，然后就发现，最好暂时不要说话，他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。

怒火从他心底蹭蹭往上蹿，他站起来，找回了自己的平衡感，然后迅速蹚过浅浅的海水，走到男孩藏身的礁石前。

男孩黑曜石似得眼睛里闪烁着无辜的光芒，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两团红晕。他把整个脑袋露出水面，说道：“我很抱歉，我没想伤害你。”

这种过分老实的态度让格雷夫斯哑然。他站在那喘息了一会，跟水里的胆小的海妖对视着。然后他依然感觉到愤怒，便猛然扑向对方。

“不，放开我！”克雷登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，他只想着要逃跑，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意志。

他扑腾出巨大的水花，满心崩溃地任由格雷夫斯将他拖上了岸，丢在海边湿漉的沙滩上。

克雷登斯的那条青金色的鱼尾消失了，然后，他就又变回了具有强烈欺骗性的人类男孩的样子。

这一过程颠覆了格雷夫斯对于海妖的认知，他忍不住问道：“你到底是什么？”

“……我、我不告诉你。”克雷登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挪动着两条不怎么听使唤的长腿向后退去。格雷夫斯就拦在他返回大海的道路上，他只能往其他地方躲。

格雷夫斯深吸了口气，大步向男孩逼近，粗鲁地拽住他的手腕，将他拖回身边。男孩看上去快被他吓哭了，他这才感觉稍微解气了一点。

“我听到那些海妖叫你克雷登斯，那是你的名字？”格雷夫斯问道，他圈住男孩的腰不让他乱跑。

“我不是低等的海妖。”克雷登斯反驳道。

“那你是什么？除了海妖没有什么怪物能够用歌声蛊惑我的船员们。”格雷夫斯说：“你就是低等的海妖，别想继续骗我，我不会让你回到水里去，在岸上你的歌声就起不了作用了，是不是？”

“不，在岸上我也可以……”克雷登斯猛地闭上嘴，他被海盗狡猾地问题绕了进去。

格雷夫斯挑了挑眉毛，他假笑了一下，说：“哦，小美人鱼，那我应该把你的舌头割掉。”

克雷登斯几乎信以为真，要不是他记起格雷夫斯的武器早就掉进了海里。可他还是挣扎起来，他的力气很大，居然真的挣脱了格雷夫斯。

但克雷登斯的反抗只能让格雷夫斯更生气，他锁住男孩的咽喉，几下就将他放倒在沙地上。

“你在岛上了！你的同伴很快就会来救你！放我走，你答应过的！”克雷登斯用力推着格雷夫斯的胸膛，他想要回到海里。

“不要相信海盗的承诺，你的同伴没有提醒过你吗？”格雷夫斯按住男孩那只细弱的手腕，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住男孩。

“我……”克雷登斯想不出来要怎么反驳对方无耻的言论，他憋红了脸的样子让恶劣的海盗心情大好。

然后，格雷夫斯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，他俯下身，用力咬在克雷登斯肩膀上。

克雷登斯发出一声痛呼，他不明白格雷夫斯想要干什么。

格雷夫斯的思路很简单，现在，这会儿，他不在乎克雷登斯到底是什么玩意，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。

他是个海盗，一个死里逃生的海盗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

所以他现在很想干克雷登斯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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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的名称应该叫“塞壬家长怀疑人生，海盗大副兽性大发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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